一
八零末的乡村女教师,在你印象里可能是这样:整齐的齐耳短发,粗粗的黑框眼镜,合身的制服衣裤,一边咯吱窝里夹着书和教案,一边手里提一木质粉笔盒,在学生面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典型的“老干部”模样。
没错,大多数是这样的,而张老师却例外。她留着时兴的头,比齐耳要长一些,头发自然随意;衣服常着浅粉或浅蓝浅绿,样式不仅西服,毛衫夹克更多;没戴眼镜,眼睛圆圆的,天然的双眼皮,立体耐看,眼神中常常透出坚毅;手托着书,粉笔盒放在书上面,以免书背上的粉笔灰沾到衣服上;和学生很亲近,亦师亦友,属于非典型的“老干部”。
我俩认识时,她三十刚出头,身板略微瘦小,说话铿锵,走路带风,干活利落。
二
那年秋季,开学报到后,我去宿舍放行李。一推开房门,她先我而到。只见她头上裹着毛巾,手里提着笤帚,弓背弯腰正在扫地。看见我进来,她忙放下手里的笤帚帮我搬行李。
我俩是邻村,虽没见过面,寒暄几句就熟了。接下来,我们边收拾边闲聊。闲聊中,她告诉我老公在煤矿上工作,他们有两个孩子,老大,女孩,六岁,老二,男孩,才出生几个月。她老公家在北边的山里,那里交通不方便,婚后他们把家安顿在娘家村里。
正式上班后,她只带了吃奶的小儿子,女儿留给母亲照看。国庆节收假,她没带孩子。她说,她嫌孩子太小,睡电褥子不利健康,她要为他盘土炕。
“你要盘炕?”
“是呀!”
“啥时候?”
“过两天没课的时候。”
“谁帮你盘?”
“你嘛!”她一脸淡定地回答。
说完又笑着说:“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打下手还行,提刀我可不会呀!”我如实回答。
“不要你提刀,只要帮我递砖运泥浆就行。”她还是微微笑着,淡淡地说。
她,一个女老师,一个惯握粉笔的女老师会盘炕,有点出乎我意料!
在我印象里,盘炕这种粗话力气活都是是男人干的,她怎么会呢?
三
一天早上,我俩都没课,和好泥,她开始砌炕墙。你别说,动作还真像样,左手轻轻一提,那些粗重的砖块就像调皮士兵见到教官了,一个个驯顺听话,立马各归其位。右手里的泥刀往盆里一挑,勾出来的泥不多不少,正好裹完一块砖。就这样,砌了一块又一块,不常时间,炕的雏形出来了。上大土坯时,我俩抬不动,叫来几个男老师帮忙。大土坯一上,裹泥完炕面和炕墙,一盘土炕就落成了。
土炕成了,我端了凳子坐在门口歇息。平常很少做体力,给她打下手,已累得我腰酸背疼,不想动弹了,她还在出出进进收拾残局。
她进出的当儿,我坐在房间门口朝里看,炕墙砌得方方正正的,炕沿抹得有棱有角,炕面刮得平整光滑。点点碎阳撒进来,正好照在刚刚盘好的炕面上,炕上湿漉漉的,泛着清光。她头上裹着毛巾,裤腿上溅着泥点,还在拨弄脚底下准备烧炕的柴火,收拾地上掉下的泥浆,额上都沁出了汗珠子。
看着她忙碌不停的身影,想着她手握泥刀时的自然从容,我心中的敬意一点一点绽开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四
张老师父亲早逝,母亲一人养活五个孩子,很艰难。上完高中,她就当了民办教师,帮母亲操持家务。那时民办教师工资少得可怜,很好能够安慰她的是可以挣全劳工分。有了全劳工分,季末能多分粮食,有了粮食兄弟姐妹们就不会挨饿了。另外,当老师一周可以休息有一天半,利用休息时间还可以帮家里干活,盘炕也是那时学会的。当时土肥短缺,队里要求年年打炕。炕在农家必不可少,年年打也要年年盘。她家没人会盘炕,每年都要请二舅来帮忙。二舅来了,没人给他打下手,她就搭把手,搭着搭着她也操起泥刀跟着二舅学,还真学会了。她会盘炕了,母亲就不用请别人帮忙了。
提起这些往事,她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言语中没有一点幽怨和伤感。我想也许真像人说的,有福的嫌福浅,受罪的不觉罪重。一个人一旦走过遍地荆棘的岁月,再遇到什么境况也都不会在乎了!这一点,该叫它坚强呢还是乐观?思索再三,我觉得两者都有。
当年,我被分到那个学校时,听说那里地形偏僻,没有教工灶,学生不好管,我心里特别不舒服,好几天都不痛快。和张老师相处后,我心中的怨气渐渐消散了。心里澄明了,慢慢也发现了那里的可爱:村子偏僻,村民却热情;学生基础不好,个个都很努力。很重要的是,张老师瘦小的身躯扛着那么多事情依然爱说爱笑,乐观开朗,从不怨天更少尤人。
五
第二年开春,我调走了,张老师继续留着。后来我又到了外地,和她再也没有见过面。偶尔遇到过去的同事,也会带来她的消息,如今年龄大了,人还是那么健朗、那么爽快。今天,翻看以前的物件,就想起了张老师,想起了那个偏僻落后的学校,想起了那一段值得回忆的日子。
有人说:生活里我们总认为幸福是别人的,唯有烦恼属于自己的,于是我们一天天感受着烦恼,一天天寻找着幸福。和张老师接触后,我猛然明白:烦恼在你身边,幸福也在你身边,你常念叨谁,谁就和你紧紧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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