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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村子情结(散文外一篇)

来源: 免费小说网 时间:2019-12-23 18:05:31

(一)村子情结

车子在西禹高速上急驶着。

窗外,是深秋的黄昏。

西边天上出现一大片殷红的晚霞,从中间处慢慢向西方消退。便若隐若现地浮起了云翳般的暮色,暮色缓缓地飘荡、升腾。天空呈现出灰蓝色。路旁,四散的村落在几枝光秃晃动的枝丫里已是炊烟袅袅,慢慢的散开来,成为一道道乳白色的飘渺的雾带。

山坡上,一头老牛在默默地耕耘着,赶牛老头不时地将皮鞭在空中甩的脆响。偶尔吼出一两声秦腔来,悠悠地,悠悠地。

车子继续向前急驶着。

很快。

我,扭过头,闭了眼,依背而坐。

这里,是我的家乡。

我从这里走出来,在异乡他地奔波。奔波的日子是单调的,单调的有时让人想哭。苦苦的煎熬,终于在梦醒时分,我又站在了这片土地上。

一堵墙,一块瓦,一栋老屋,一棵树,一块石头,一条巷道……,村子里,这些固有的清静与浑厚,感觉总是神话般的缥缈和寓言般的深邃。

在起初的虔诚和感动之后,更觉得故乡的宁静与留恋。我明白了:村里的人在这里营造着一种雄浑而质朴的生命;父辈们用自己的血汗创造着这里的生机;这里的沃土滋养着这里的历史与现代的文明。

虽然村中的一切都在追求城市的脚步中慢慢的化为过去,在时间的分秒中,失去了那原来的样子,但历史的脚步仍在这片土地上延续着它的足迹。

这里的风,雕刻着岁月走过的沧桑。

这里的雨,冲蚀着父辈们脸颊上的皱纹。

这里的雪,蓄满了村子里几百年的故事。

……

村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历史就是那黄土地里的一抹新绿,就是那随风扬起的一把黄土。在这里,世俗的一切拥有,一切满足,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那么渺小。

我的家在这个村子里。

我知道。

村里人是养羊的,过去养,现在仍养。我知道这是勤劳的人们的习惯,他们丢不了。

在进村的时候,我看到家家门前都拴着羊。或静立,或躺卧。间或一两声“咩咩”羊叫,便不知从何处窜出几头欢跳的羊羔来。几只狗则乱吠起来,叫声弥漫在村子上空。将这里的生活点缀得丰韵尽致。村里人现在家家都盖了新房,但几乎家家都或多或少的保留着一点祖先的遗物:青砖修造的偏厦和青砖雕字卷成的门楼。

坐在家门口石头上的老大娘老远看我走过来,蹒跚地站起来,要进屋给我拿凳子。她的话很短,但很亲切,很质朴。顿时觉得她和娘一样的可亲、可敬。

晚上,和家人一起坐在的土炕上,东拉西扯,随和,质朴,实在。

村里的变化之大,是我没有想到的。

在这里,我生活了二十几年。

黄土墙上的狗尾草,皂角树下纳鞋底的大婶大娘们,门前石头上慈祥的老大娘,蹲在墙根下嘴里叼着烟锅晒太阳的老大爷……。这些,让我激情过,让我消沉过,但无论是充实,还是空虚,我已无法回答,也不需要回答。

如今,我却成了一位行色匆匆的过客。这让我惆怅,也让我失落。虽然日子已过去,但岁月的灰尘仍然无法蒙饰我心中这种淡淡的忧伤。

……

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二)小丫

小丫是爷爷在卖菜的路上拣得。

进门的时候奶奶正在羊圈里挤羊奶,看见爷爷菜笼里的褥子,听见婴儿的啼哭,就说了句:“这孩子真可怜!”那天,爷爷的菜也没有卖。奶奶的羊奶也没有卖。

我见小丫的时候,小丫已经七岁了。

晚上,小丫上炕前很后一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太累了,帮助奶奶干完家务,还要温习一年级课本。爬上床,她就闭上眼帘睡了。

其实,此时此刻才晚上九点,城市的大街上汽车在鸣笛,卡拉OK在喧闹,每个楼窗的灯光还在睁大眼睛,整个的城市都在旋转中跳动。她脸上那豆荚形的长圆眸子,那月牙形的小舟,我曾在哪儿见过……

月夜静默无声,只有河水潺潺而流,我搜索着我的全部记忆,企图能找到这样的影子。

小丫很乖,厨房的墙角里总是满满地放着小可以上敲了敲,揣在怀里,高兴的接过小丫手中的老碗,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时正初秋,庄稼渐渐的变黄,果园里密不透风、厚如墙垣,异常的闷热。这样的天气,似在宣告着绿色的夏天已经过去,萧瑟的秋天已经来临。

我憋在家里几天了,出来透透气,便看见小丫一个人蹲在她家门前的槐树下边,看见我。

便说,“叔叔,我那天在村后小溪边的公路上,又看见了小汽车了,开的可快了。我看见鱼儿在游、大雁在飞、羊群在走、鸟儿在叫……”我被她的童贞所洗礼着。

我本不想把城市里的故事讲给小丫,怎奈小丫那双期待的眼神,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奶奶,天上为什么那么多的星星,它们是用绳子拴在天上吗?”

“呵呵,傻孩子,星星怎么会用绳子拴着呢?”

“那它们为什么掉不下来呢?”

“那是它们的妈妈怕它们乱跑呀,呵呵。”

小丫又在和奶奶躺在院子里的席子上乘凉。

……

今年小丫十三岁了。

她仍有着米脂丫头那般的水灵和白净。她弯弯眉毛弯弯的眼,略略贴近了鼻梁,月下总有这样的影子。

晚上,在村口的水渠边,我遇了小丫。她的头发白了,白得如同泥巴墙上的月光。那是月亮给她染的。天上银月如盘,把这月牙小舟,照得如同水上飘浮的一尾芦花。她身上挂着手电筒,手握铁锨,把往水果园里引,用锨一点一点地拨通了渠里的水,便钻进了果园。

小丫,初中没有毕业就回家了,因为年迈的爷爷奶奶实在无力摆弄那几亩土地了,田间地头的荒草已经让人分不出庄稼长在哪了。

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咔咔的咳嗽着,小丫一边给爷爷喂着鸡汤,一边拍着爷爷的背。爷爷躺在床上已经两年了多了,岁月的风雨已经让他蜷缩成一团,就像渭北高原上的一颗瘪谷。

小丫坐在土炕边上,摸着爷爷干枯的手问:“你为什么这样的爱小丫?”

爷爷说:“小丫是报春花儿,爷爷从小就喜欢黄土高坡上的野迎春。它是春天的使者,严冬的送葬人呐,呵呵!”

“我妈妈要是活到现在,该多高兴!”其实,小丫还不知道自己是捡来的。

她一提妈妈,爷爷语塞了。

小丫的梦断了。

夜,重新恢复了原来的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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