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野】一束亮光

可是这次的架吵得很厉害，起因依旧是为儿子上幼儿园的事。就像大多数母亲那样，妻子不想让儿子输在起跑线上，春节一过，想让儿子转校，去上私立双语学校。不过丈夫不同意，说儿子还小，正是玩耍的时候，不到学英语的年龄。再说了，公办幼儿园每个月只交300元的费用，可私立每月须交2000多元，俩人每月工资不超过5000元，这费用哪里承担得起？虽然这个家庭并不富裕，但夫妻俩平时相敬如宾，从来不为钱或其它事情吵个架。但今天是为儿子，妻子觉得丈夫作为父亲是对儿子不负责任。俩人先是争辩，继而是互相顶嘴，不一会妻子从沙发上跳起身来，指着丈夫，话愈说愈狠：“我跟着你真是窝囊！你看这房子，都快老掉牙了，这窗户整天都要用纸糊着，这日子好像怕见不得人似的！想买楼你没钱买，给儿子上个好学校，你还舍不得花钱，难道你还想让儿子像你一样没出息，长大了还住在这个贫民窟？”妻子从来没有发过这样大的火，丈夫先是一愣怔，继而一怒之下，竟像小猫那样从椅上直蹿起来，把手中的香烟盒直向墙壁砸去，几根香烟都从盒里蹦跳出来，扯着比妻子还大的嗓门叫道：　　 好好好！你让儿子上去！有本事，去上几十万元的贵族学校才好呢！　　 妻子也从来没见过丈夫如此暴躁，早也吓得尖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一边咽咽的哭，一边用脚蹬丈夫身旁的木椅腿，同时叫嚷：　　 好！好！你干脆不要儿子算了！　　 这是他俩结婚以来，很厉害的一次吵架，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架吵得这么凶，简直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今天他俩这样吵，而且是在春节期间，俩人几乎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实所罕见。　　 妻子的怒火还没有平息。只见她一蹬腿把拖鞋甩在屋中间，又起身跑在门后的鞋架上拿下厚实的毛皮鞋套在脚上系紧带，回身取下羽绒服往身上一套，一手拿了雪白的长围巾——这是丈夫入冬后给她买的，但她拿走了，顺手拉开门跑出去，门也不关上，骑着那辆天天接送儿子上幼儿园的自行车，朝着娘家住的方向，碾过满是冬雪的窄窄小巷，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丈夫还在怒气中，那门外涌进来的寒气让他只穿了一件毛衣的身子打了一个寒战。平时他穿妻子给他编织的厚毛衣就是在数九寒天也不觉冷，今天它似乎无法挡住外面吹来的风，让他感觉全身都冰凉透了。他跑去用脚使劲把门踢上，好像不让任何人进到这个屋子来。　　 丈夫把头靠在沙发上歪坐着，一脸茫然。他想，妻子的脾气真大，结婚快十年了，还不曾见过这样发火，真是不可理喻。丈夫也懒得去想这些，由于这几天过年，天天串门喝酒，他感到有些累了，身子卷宿在沙发里，不一会儿进入了梦乡。　　 　　 【二】　　 他俩吵架这件事情发生在今天午饭后十多分钟，本来是等丈夫抽完那支香烟，俩人就一起去娘家接回在那儿住了两天的儿子回来，不想这时妻子又提起年后儿子转校的事，弄得他们吵了起来。妻子出门去了，屋里只留下丈夫一个人。等他躺在沙发上睁开眼，屋里的光线早已灰暗，是到了晚上的时候了。丈夫知道妻子回娘家去接儿子，现在还没有回来，就起身去开了灯，见屋里还保持中午吵架之后的模样：那张木椅被妻子蹬歪在屋中间，一只拖鞋离它不远，而另一只正好在木椅下。丈夫看到这些，不免失笑，用手拍拍额头，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俩人这么冲动，简直是发神经了，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他把木椅放正，弯下腰去，把妻子的拖鞋捡起来，一边用手拍打着，一边还不停地用嘴吹，生怕上面沾有灰尘，放在鞋架上之后，又回身蹲在地上，把自己砸墙甩落的香烟一根一根检起来装进烟盒，然后点燃一支。　　 冬天的门窗紧闭着，丈夫喷吐出来的那一团烟雾就在屋里萦绕。他沒有起身，就蹲在屋中间，半眯着眼睛，感觉四周出奇的安静，静得能听见吸香烟的“唏嘘”声响，一种落莫油然而生。于是，他有点想儿子了。小家伙上幼儿园中班了，聪明伶俐，长得憨状可掬，像个熊猫宝宝，是他夫妇俩的心头肉。而今天，俩人却为宝贝吵起来，丈夫的悔意便悄悄浸进他的心头。妻子也是为儿子好呀——作母亲总怕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可是……丈夫一边吸着烟，一边又情不自禁“扑哧”一笑，想起中午发生的事，觉得可笑。这一笑，他的心情也就舒展开来，之前的怒意、埋怨和委屈也都没了。同时心里又很后悔，真不该给妻子发那么大的火，弄得她心情不好，那么难受。俩人结婚到现在，不为儿子这事，还真没吵个架，在印象中，俩口子好像连嘴都没有绊个，今天却吵得这么凶，真该向妻子培理道歉才对。再说了，是为了儿子，又不是其它什么大不了的事，夫妻俩完全可以勾通商量嘛，怎么弄得还吵了两次架？　　 丈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快晚上七点了，妻子回娘家接儿子应该快回来了，他赶紧去门外，搬来几块煤放在火炉里，让火焰旺盛，等她母子俩进屋，就会感到室内的温暖。同时他去打开了电视，锁定少儿节目，等儿子一回来就可以看到他喜欢的动画片。丈夫又在屋里转了两圈，站住，转过身又转了一圈，然后去把门打开，望着那条又被落雪加厚了一层的巷道，还不见人影。　　 　　 【三】　　 白天雪是停了的，可一到傍晚又飘落下来，让朦胧的夜色更加迷茫。妻子围着白色的围巾，骑着自行车在往回赶。车座后面空空的，就她一个人。　　 本来，妻子一到娘家，就决定晚上不回那条小巷道。中午和丈夫吵架心情很不好，弄得她总想落泪，一直看见儿子心里才好受了一些。在外婆家过年的小儿子见了母亲很高兴，他扑上去让妈妈抱。小家伙搂着母亲的脖颈，但他在往门外张望。只到那扇门被外婆关上了，小家伙才把小嘴凑近母亲的耳边问：“妈妈，爸爸呢？”　　 母亲抱着儿子，心情舒畅多了，冷不防儿子问了这么一句，她迟钝了一下，又不好给儿子说吵架的事，只好强装笑脸，亲了一下儿子，说：“你爸走不了，正陪叔叔们喝酒呢。”　　 整个下午，她都陪着儿子玩，直到天渐渐黑下来，屋内的灯都开着了，她的心又不安起来，她想到了那条小巷道里土坯房里那个人，自己的丈夫。天这么冷，不知道那火炉里的火熄了没有，不要因为中午吵了架，一堵气也不添加煤块，就那么呆在冷冰冰的屋里着了凉怎么办？这几天过年，天天喝酒，就没好好吃一顿饭，本来胃就不好，又没人做饭，现在正饿肚子呢。妻子忽然间有点着急起来，她拿了那条白围巾围在脖颈上，要带儿子回家，却被她母亲挡着：“马上就吃晚饭了；你姑妈一家人老远来，你怎么能走。”　　 姑妈一家人直到晚上六点多才坐车赶来，她只好陪着他们。吃完饭，已是夜里九点过了，儿子早已酣睡。她要回去，现在却不能把睡意正浓的儿子驮在自行车后座上了，只好留在娘家，明天再来接。　　 母亲开门送女儿：“天下雪了，明天再回。”　　 女儿说：“家里还有一个人呢。”　　 妻子就这样骑着自行车回家了。雪下的并不算太大，稀稀拉拉，一片一片，在路灯的光晕中飘落，好像是有人站在夜空之中抓了一把纸屑撤下来，都粘在她乌黑的头发上了。　　 在这雪夜里，妻子并不感到寒冷，反而有股温馨涌上心头，因为她想到了往事，和丈夫曾经的浪漫。　　 十年前，他俩同在一所大学求学。她是很用功的好学生。晚自习到深夜，他总是会在那儿默默等她。她见了他，似乎学习的疲倦一扫而光，轻松地让他陪着自己走，穿过幽静的小道，甚至绕着操场走几圈，宿舍的灯光渐次熄灭，两人还不愿分开！　　 记得那天晚上也下着雪，她早早下了晚自习，因为她怕他在雪中等得太久了。她跑出了教室，看见他撑一把伞，静静地站在那儿。他迎了过去，那把伞隔开了她头顶的雪花。路面上积累了雪，在脚下嚓嚓作响，两个人竞然没说一句话。她悄悄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傻乎乎撑着伞跟着。她在心里笑了，这个憨实的男人让她心动。她故意在一棵树下停下来，男生木讷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点无措地翻着手中的书本，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她的手被他抓住了。她愣了一下神儿，竞没有躲开他，任由他握着。她娇小的身子有点颤抖，一般异样的幸福浸透到心底。男生靠过来了，揽着她的腰，向前默默走去。他俩的恋爱从那一刻正式开始，在一个下雪的夜晚。　　 时间过去了多少年，许多经历过的事会遗忘，但是初恋的美好时光，反而会在岁月里更加清晰。哪怕是到现在，结婚都快十年了，毎到冬天，她和丈夫在简陋的老屋里，看见窗外飘落的雪花，她都会想起那桩甜蜜的往事，并对丈夫说那晚的雪下得真好，丈夫听了总是幸福地笑着，把她抱着，在那红晕的脸蛋上给一个深深的吻，让她温馨得咯咯咯笑。但是今天是怎么了，两人却吵了架，弄得对方不开心？　　 【四】　　 雪突然加大了，密密匝匝，让本来迷茫的夜，变得一团槽。她的心情也有点纠结，分外着急，只想快点回家。然而眼前的雪花，让她有些迷乱，都看不清路了，但是自行车并没停顿下来。她老是在想着十年前那个雪夜，一个男生，撑着一把伞在路口等她。但是这个作了丈夫的男生，现在在哪儿呢？还在为中午的吵架委屈吗？他不会原谅妻子说出那么难听的话语？可是他发脾气的样子也真够吓人，妻子从来没见过啦！想到这一点，她的心里有些不好受，骑车都感到吃力，真想有人在后面帮她推一把，可是她希望的人却不在身边，这又让她想起另一个夜晚——　　 那是两人新婚不久，丈夫陪妻子回娘家。也是吃过了晚饭后，外面一直下着的雪沒有停止。处在新婚幸福中的妻子，突发奇想，让丈夫陪她在雪夜里，跑着回家去，她说这会有多浪漫啊。雪花飘舞，她那一身红色的婚礼服在夜里特别显眼，加上一条白色的围巾围在脖颈上，她就像这个天地间的小精灵，那么的活泼可爱。她跑着，丈夫在后面追着，又说人笑，俩人把手拉在一起。妻子累了，坐在雪地上，丈夫蹲下身，要抱着她走，她却不让，说：　　 嘻嘻，你把我当小孩子呀？　　 而现在，她独自一人在雪夜里，真想丈夫过来，把自己像小孩一样抱回家！丈夫的胳膊多粗实啊，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要用双手就能把她举到头顶，真让人幸福！尽管后来有了儿子，他老是抱着儿子骑在肩上，举着他去爬小巷道旁那棵树，但儿子睡着了的时候，丈夫的胳膊，他那宽阔的胸膛，就是妻子温情的港湾，幸福的家园——妻子和丈夫的天地，一个家庭很牢固的纽带。　　 真是美满的一家人！别人都这么说。丈夫质朴，妻子贤淑，儿子可爱。尽管住在城市很偏僻的小巷道里，房屋老旧，又不宽敞，进出还不方便，但不失为一个幸福的家庭，不比住高楼大厦的人过得差。在恋爱初期，她并没嫌弃他的条件不好，一样深着他，嫁给了他。她爱的是他这一个人——真正的男人，细微之处都想着她的丈夫……她愈想，今天的吵架愈加感到不应该了，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让丈夫伤心，自己不免是太过份了……　　 她在雪夜里骑了半个小时的车，快十点钟了，街上不要说路人，就连汽车也很难遇着了。妻子其实是很怕走夜路的人，每次外出都是儿子或丈夫在身边，像今晚这样独自一人在夜里赶路，有生以来还是*一次。大街上还好一点，但要离开路灯，进入黑洞洞的小巷道，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是呀，妻子完全可以在娘家等到第二天和儿子一同回家，可是她心里头放不下丈夫，不知他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吃了饭，要是饿了又把冰箱的冷菜拿出来吃？这弄坏身子怎么了得！丈夫什么都会做，就是不会做饭，下碗面条也会成浆糊！也真是的，整个下午，完全有时间打个电话，问问丈夫，可堵气耍了小性子，没去理他。　　 “可他到现在也没给我来一个电话呀！”　　 妻子想到这里，不免心急，难道他真生气了？要是这样，还真怪自己中午泼妇，那么不讲道理，临出门的时候也没缓和一下气氛，至少告诉丈夫晚上赶到娘家吃饭，把儿子接回家，就那么一走了之，丢下他不管了。　　 妻子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她也不怕一个人了，骑车从有路灯明亮的大街，拐进了*一条被雪地透映得惨白的巷道。她进入小巷道的时候，却见眼前一束亮光，从家门口那条窄巷道口的转角向这边扫射过来，又突然在她自行车前定格，只把那束光照在雪地上，像一根明亮的绳索纤引着自行车往前行进。那一朿亮光，让黑洞洞的小巷道，立即呈现一条清晰的路线来，使得缤纷的雪片透明，她的心怦然一跳，借着那一束亮光往前看，她看到打手电筒的是自己的丈夫。丈夫站在两个巷道的岔口处，只是一个模糊的暗色轮廓。但是她老远就认出是自己的丈夫。她笑了，加快了车速，把车刹停在丈夫跟前。妻子轻声说：嗨。丈夫就过来扶住妻子的自行车车把，好像身子正发着抖。天很冷，寒气把身上的毛衣都冻透了。妻子柔情地问“你在外面多久了？”　　 丈夫说：“两个小时吧，我怕你接儿子回来看不见，你又怕走这条巷道。”丈夫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自行车后座，又问妻子，儿子呢？　　 妻子早已挽住丈夫的胳膊，把头靠在丈夫肩上：回来太晚了，儿子又睡着，只好明天去接了。　　 丈夫说：“好。”　　 妻子却拽紧了丈夫，仰头问他：你在这里等了两个多小时？为什么不在家里打个电话？　　 丈夫说：万一我给你打电话，你正好载着儿子骑车在路上，天又黑，路上雪又滑，你接电话多危险？　　 郑州哪里治疗癫痫好湖北靠谱癫痫医院在哪里武汉什么医院治癫痫哈尔滨看羊癫疯的很好医院